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修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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修文

所以文祖福告訴他的那些謠言也都是楚蕭讓人散布出來的,他去過遼東是真,達爾罕確定死了也是真,只有他的心是虛情假意。

他在自己去暗殺達爾罕期間去遼東根本就不是為了看他,也不是要的帶他回去,而是想去證明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都是有據有理!

好一番權謀布局,楚蕭在啟用他之初,便已籌謀周全未來之路。借其之手平定叛亂,遣其驅逐達爾罕部族。

終了,再將之一舉斬殺,對外宣稱顧星舒為國捐軀,竭盡忠誠,至死不渝。

然而,史冊之中如何記敘其一生,終究取決於楚蕭一言之決。

春節過後,幾場雪花輕舞飄落,這個尚算溫和的冬季就在這潔白中悄然落幕。

春回大地,懶散氣息漸生,顧星舒在閑暇之際,最愛在院子裏捧卷細讀,累了便倚書小憩。

從他醒來到現在,他就像個廢物一樣活著,每天吃了睡,睡了吃,身體到如今還是沒養好,按大夫的話說這是傷了元氣,一時半會調理不好。

這日顧星舒依舊在藤上躺著打盹,墻頭出現一個鬼鬼祟祟的腦袋,院子裏沒人,順滕摸瓜被顧星舒打發去街上買東西,春竹去給顧星舒洗衣服去了。

顧星舒也沒發現,於是等他醒來以後,身邊多了一個楚蕭正在托著下巴認真地看他。

“……”

“你……”顧星舒左右看了看,不滿道,“你什麽時候進來的?”

楚蕭收回視線,笑道:“你做夢的時候我就在了。”

顧星舒起身做好整理了一下衣服,問他:“黃兄似乎很閑?”

“倒也不是閑,只是這裏有份牽掛,不來看看總是覺得心有不安。”楚蕭起身逗他的鸚鵡玩,“三郎,有沒有人告訴過你,你長得很像一個人。”

此言如同針芒紮背,顧星舒面色驟變,瞬間蒼白如紙,他側轉目光,竭力壓抑內心的波動,試圖恢覆平靜。

“天下之大,無奇不有,顧某這一身臭皮囊千篇一律,還真沒聽說長得像誰。”

楚蕭餵了啞巴兩顆瓜子,啞巴說了聲“給本公子剝快點”,惹得他失笑了起來。

“三郎可不是臭皮囊,你可知大楚有位“將軍”?”

顧星舒嘴唇發白,他使勁掐著自己大腿,勉強讓自己不要動怒,因為以他的身份他根本不知道楚蕭是誰。

“……當然知道。”顧星舒盯著他側影,很吃力地說,“顧星舒將軍麽,大楚鼎鼎有名的一品鎮國將軍!”

“對,就是他。”楚蕭轉身過來坐下,給自己倒了一杯茶,喝了一口又放下,接著拿起顧星舒看的書翻了翻,才說,“你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。”

“是嗎?”顧星舒見他這樣反而鎮定不少,“那可是顧某高攀了,顧將軍為國捐軀,親手取了達爾罕的首級,顧某可沒這能耐。”

“不不不。”楚蕭沒有擡頭,輕描淡寫道,“他並非為國捐軀。”

顧星舒抿唇不語。

“他是叛國而死。”

此言仿佛一盆冷水兜頭澆下,令顧星舒渾身一震。雖然理智早已預知了結果,但當此人在她耳邊親口道出時,依舊感到如被悶棍擊打,內心仿佛翻江倒海,痛苦不堪。

“知道為什麽嗎?”楚蕭看向他。

“……為什麽?因為他不該去遼東平叛,不該為了遼東百姓苦戰達爾罕差點丟了性命,還是不該認識當今帝都那位?”

楚蕭瞇著眼睛看他,顧星舒不在意,他起身站在屋檐下,負手而立:“黃兄覺得顧某說的可對?顧星舒將軍要是當年不要請命去遼東,如今他該有命看看這太平盛世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,他後悔了?”楚蕭已經勃然變色,他盯著顧星舒的背影,仿佛在意醞釀一場風暴!

“我想,他是後悔的。”顧星舒轉身盯著他,一字一句說,“我雖不認識這位顧將軍,但倒是聽聞過他的事跡,君子之交淡如水,何必為此丟了性命。”

楚蕭也盯著他,目光如炬,仔細觀察著他的每一個表情變化:“那你可知道我是誰?”

顧星舒突然就笑了:“黃兄難道不是帝都的富商?”

楚蕭只是看著他,但顧星舒看得出來他有一絲不痛快了,那又如何?與他毫無相幹?

顧星舒仍然笑著:“顧某並不在意你是誰,既然你是文老板朋友,那我如同他待你一樣。只是黃兄以後可要說話謹慎些,顧某待在這顧府茍延殘喘多年,還望手下留情留條活路。”

該說的,不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出來,楚蕭三番兩次來找他,今天又是這般試探,他不能將人得罪了,畢竟他是帝王,一句話可以讓顧府全部下地獄。

沒想到楚蕭竟然如此迅速地對他產生了疑慮,看來他與木公的會面已被楚蕭所察覺。難怪木公的態度突變,堅決不再與他有所交集,顯然是楚蕭已經下達了明確的指令。

楚蕭盯著他看夠了才朗聲笑了起來:“三郎高估在下了,能夠和三郎交朋友,是在下高攀了。”

顧星舒並不回應。

“不過呢,三郎你應該對我有一些誤解,對剛才說的事情也有誤解。”楚蕭起身走近顧星舒服,見人往後退,他一把攔住他的肩膀,力氣很大,將人固定在自己懷裏半摟著,然後對著他耳朵一字一句說,“你應該不知道吧?顧將軍,可是當今聖上的人,他們之間,如同顧大人與夫人那般恩愛。”

顧星舒氣息不穩,瞪著他幾乎用盡了全力將他推開,楚蕭踉蹌向後退了幾步,穩住了腳步。

他望著對面還在微笑的人,面容僵硬,漆黑的瞳仁中露出滲人的怒意,只覺泣血錐心,可他又必須強撐著,挺起腰桿來反抗。

“惡心!”

他說罷這句話便落荒而逃,進了屋子趕緊關上門,生怕楚蕭會跟進來。

楚蕭說“恩愛”這個詞簡直就是在侮辱他!

他不愛他,楚蕭也不愛他,沒有感情,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情意!

往昔歲月,顧星舒亦曾懷揣此念,以為楚蕭對他青睞有加,珍視他的存在,願與他共騁馬蹄、同競技場。身為尊貴的皇子,楚蕭甚至不吝以厚禮相贈,僅為換得一把利劍。

然而,歷經重生,他方才領悟,這一切不過是幻象,楚蕭對他的所有善意都是算計與利用。若他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,無法為楚蕭平定烽火,楚蕭恐怕連正眼都不會看他。

楚蕭怎麽好意思說出口愛顧星舒?愛他會將他的屍體鎮壓在他祖宗身下,讓他連個胎都投不了,愛他會把他拒之門外亂箭射殺?

從醒來到現在,他一直在問自己一個問題,楚蕭到底對他是一種什麽的感情?

當他得知楚蕭知道他沒有叛國,卻依舊讓禦林軍去圍他時,他就很清楚的明白,在楚蕭心裏,他真的只是個將軍,可有可無的將軍。

給他至高榮譽又怎樣,封他做一品大將又怎樣?到頭來還不是他為了保護其他人將自己推入深淵,碎身粉骨。

楚蕭在屋檐下待了一會才走,與顧星舒不同的是,他走時心情似乎很愉悅,好像心口缺了很久的一塊,今天終於補滿了。

那天以後顧星舒沒再見過楚蕭,直到立夏,他都沒有再見到過。

他側面問過文祖福,楚蕭有沒有來找他,文祖福告訴他沒有,最後一次見與去顧府時間差不了多少。

顧星舒總算徹底放心了。

當日,楚蕭略施試探,令他如熱鍋上的螞蟻般焦躁不安,生怕自己的言行會牽累到顧守恒。話語既出,他便深感懊悔。他本打算待楚蕭再次造訪時,能夠設法緩和他們之間的關系,畢竟如今他僅為顧府中的三位公子之一,並無顯赫地位。

沒曾想他真的識趣不再來打擾他。

然而他很快又將放回的心再次提了起來,因為楚蕭在休沐日宣了顧守恒獨自進宮面聖。

顧星舒著急忙慌來到前廳,顧平和賈氏已經在了。

“娘。”

“衡兒啊。”賈氏見他進來連忙起身過來拉住他的胳膊,顧誕不在,家裏只有顧星舒能頂事,她焦慮道,“今日皇上宣你父親進宮,聽傳旨的公公說只宣了他一個人,娘擔心他會出事。”

“怎麽說?”

“你最近沒出門可能不知道。”顧平臉上難得露出著急,“前兩日早朝時聽聞段國公控訴父親殆除贓濫,要求皇上徹查父親。”

“殆除贓濫?”顧星舒驚訝道,“何來這一說法?就顧府這條件像貪汙的樣子嗎?”

顧平煩躁道:“可不是嘛,但偏偏皇上不信啊,剛才我店鋪也被強行關了,說要查顧府賬本,這不完全扯淡嗎?皇上這是故意找茬呢吧!”

崔樺也在,他過來拍了拍顧平,溫聲道:“不可亂說,如今也只是猜測,我們切不可再被人抓了把柄去。”

顧星舒陷入了沈思,他與段國公沒共事過,前世他去遼東時段巒統也只是個區區四平武將,而且並不受楚蕭重用。

如今朝堂之事他大多不了解,也不清楚段國公背後勢力有多大,所以不能輕舉妄動。

而顧守恒背後沒有勢力,他唯一能仰仗的就是聞太傅,但從楚蕭寵愛段貴妃可以看出,他重武輕文。

“三弟,你可有什麽辦法?”崔樺見他沈思良久,開口問道。

顧星舒搖搖頭:“皇上可有說派誰來查賬?”

顧平道:“劉文韻大人。”

“這劉文韻又是何人?”顧星舒的印象裏沒這個人的名字。

“劉文韻乃是太傅的學生,從二品,如今掌管著翰林院。”崔樺見顧星舒不知,又提醒他,“他和父親都是追隨著聞太傅。”

不怪顧星舒不知道,劉文韻入朝時他正好去了遼東,所以不清楚朝中大臣如今都有什麽人。

但他若是聞太傅的人,那段巒統豈能就讓他來查賬?

崔樺又道:“劉大人是個軟硬不吃的主,除了他外,還有段國公下面的武將。”

“一文一武,若是沒查到證據那麽一切都好交差,若是查到證據,今天我們都會下獄。”顧星舒不屑道,“無妨,讓他們查吧,母親莫要擔心,若是今日查不出父親殆除贓濫,那父親可以順道問問皇上這汙蔑正四品官員是什麽罪了!”

顧星舒這麽說大家心裏都有了數。

顧府不說豪華,但和豪華毫無相關,那破舊的院子到如今都是土,連層鵝卵石都不曾鋪過,要是顧守恒貪汙,如今也不至於三個兒子只有兩個院子,顧星舒住的是最小的一個雜物院。

誰富有而不懂得享樂,顧守恒始終克己奉公,為民謀福。若非家中尚有妻小需贍養,他那些微薄俸祿簡直恨不能全數周濟貧苦之人。家中清貧至極,竟有人無端指責他貪汙受賄?顧星舒難以置信,究竟是誰給了段巒統如此口出狂言的膽量。

想到這裏,顧星舒又不得不想楚蕭,色令智昏,只知女人在懷溫柔鄉,不知父母官辛勞為百姓,昏君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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